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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生命權或支持選擇權 關鍵投票
執法風暴(Swing Vote,1999)是一部美國電視電影,由導演David Anspaugh執導。本片的特點是「架空現實(an alternative reality)」,其設定為美國聯邦最高法院(Supreme Court of the United States)剛剛推翻(has overturned)「羅伊訴韋德判例(the Roe v. Wade decision,1973)」,阿拉巴馬州(the State of Alabama)因此隨即控訴一個剛剛墮胎(having an abortion)的婦女「一級謀殺罪(first degree murder)」。
捍衛選擇權的女律師Virginia Mapes(Lisa Gay Hamilton飾演)刻意選擇在Alabama 於法律剛剛通過之前墮胎,隨即被控訴一級謀殺罪。而Joseph Kirkland(Andy García飾演)剛剛被任命為美國聯邦最高法院(United States Supreme Court)史上最年輕的大法官,馬上就得面對這個情感上極具爭議的問題:墮胎。
Justice Kirkland發現到,其他8名大法官們之間已經形成分裂投票(have spilit their votes down the middle),想要推翻這項法律(overturn the law)的是少數(a minority),想要維持這項法律的也是少數,剛好4票對4票,Justice Kirkland 因此是游移其間強而有力的關鍵一票(swing vote)。
不選自由派或保守派任一方,而選「對的一方」
面對其他大法官、他的秘書甚至他的太太針鋒相對( competing)的爭辯支持生命權( pro-life)和支持選擇權(pro-choice ),Justice Kirkland堅持,他最後的決定不會是「自由派或保守派這兩個政治立場任一方(the liberal or conservative position)」,而將是「對的一方("what's right")」。
法庭裁決宣判時,Kirkland在他的同儕大法官以及法庭內支持生命權和支持選擇權的運動人士之前,宣讀對生命權與選擇權權衡的結果是:州在懷孕未滿20週前不得禁止墮胎(states may not prohibit abortion until after the twentieth week of pregnancy.)。他解釋說:選擇,應該是自由、但不容易的("The choice," he explains, "should be free, but not easy.")。他說:他雖是被共和黨的總統任命的,但他對墮胎的意見是,將在「安全、合法與減少(Safe, Legal, and Rare)」的綜合考量下才被允許。
然後,局勢突然扭轉,在Kirkland完成他的意見宣讀後,二名原先支持生命權的大法官被他璀燦的說理給打動,突然宣稱他們已轉投給他,票數因此從5-4轉成7-2。最後,更是戲劇性的,全體大法官統一意見形成一致決,等於全美國一致了,只剩下那些鐵桿、狂熱的反選擇權者而已(except for those hardcore, fanatical anti-choicers)。
Kirkland判決仍類似於「羅伊訴韋德判例」
「執法風暴」之所以強調是「架空現實」,當然就是「羅伊訴韋德」這個判例實際上並沒有被推翻,不過,Kirkland的判決,其結果及論調,其實仍舊跟羅伊訴韋德判例支持選擇權允許墮胎極為類似,最後一樣是中間傾左支持選擇權允許墮胎,只是戲劇化的一致決而已。
「羅伊訴韋德案」則是在1973年1月22日以7比2的多數決判決,Texas Law限制婦女墮胎違反憲法增修條文第14條(Fourteenth Amendment)的正當法律程序條款(Due Process Clause),最高法院判決認為:「墮胎是一種美國憲法保障的基本權,因此所有試圖限制此項基本權的法律都應通過『嚴格審查標準』的測驗始可(The Court deemed abortion a fundamental right unde rthe United States Constitution, thereby subjecting all laws attempting to restict it to the standard of strict scrutiny.)」。
甚至,新上任的保守派Justice Kirkland卻作出傾向自由派的判決,並引導保守派的大法官倒戈,感覺上,就跟上任不久主筆「羅伊訴韋德判例」的Justice Blackmun如出一轍。
Harry Blackmun(1970-1994在任)也是共和黨總統Nixon任命的,與當時的首席大法官Warren E. Burger(1969-1986在任,再度改寫華倫法庭自由派風格趨向保守,史稱柏格法庭)是同窗故友,二人因此號稱「明尼蘇達雙胞胎」,61歲被提名時被認為是堅定的保守派,結果,進入最高法院後,卻轉變成自由派的靈魂人物,贊成墮胎、反對死刑、維護同性間性行為(See:Linda Greenhouse,Becoming Justice Blackmun:Harry Blackmun's Supreme Court Journey,胡蕙寧譯,大法官之旅—法理情的思考與掙扎,圓神2007年4月初版),捍衛人權不遺餘力,與前任首席大法官Earl Warren(1953-1969在任,崇尚人權風格,史稱華倫法庭)極為類似。
羅伊訴韋德判例承認墮胎權是一項隱私基本權
主筆的Blackmun大法官的「多數意見(Majority opinion)」明確拒絕胎兒「生命權」的主張(Justice Blackmun's majority opinion explicitly rejected a fetal "right to life" argument.),相反的,法院確認「墮胎權」是一項包含於隱私權內的基本權(The Court instead recognized the right to an abortion as a fundamental right included within the guarantee of personal privacy.)。
因此,限制墮胎的法規必須依「強烈的國家利益(a "compelling state interest" )」來正當化,而且立法機關僅能依「強烈的利益(the compelling interests)」來量身制訂限制墮胎的法規,換句話說,Blackmun大法官乃對限制墮胎法規適用「嚴格審查方法」(Justice Blackmun applied a strict scrutiny analysis to abortion regulations.)。
當Blackmun大法官意識到墮胎權並非不能限制時,他創造了一個「三個月一期的框架(created a trimester framework)」以平衡「墮胎權」與政府的兩個立法利益:「保護母親的健康」與「保護『成為生命的潛力』」( to balance the fundamental right to abortion with the government's two legitimate interests: protecting the mother's health and protecting the "potentiality of human life.")。
1.在第一期時,當可相信墮胎程序比分娩安全時,法院將墮胎的決定權完全留給婦女及其醫生;2.大約在第一期末端一直到胎兒具存活能力(fetal viability)以前,國家在保護母親的健康上開始有「強烈利益」,此時,假設該法規「與保存及保護母體的健康合理相關("reasonably relate[d] to the preservation and protection of matermal health")」,則國家可限制墮胎以保護「母親的健康」;3.當法院相信已進入第三期胎兒具存活能力時,國家在保護「潛在生命("potential life")」上開始有「強烈利益」,則國家可限制墮胎以保護「潛在生命」。
支持生命權或支持選擇權的難題 大法官的智慧
支持生命權(pro-life)或支持選擇權(pro-choice )是美國社會從1960~70年代以來迄今長期的對立爭議,政治學教科書上必提的議題(See:Austin Ranney, Govering: An introduction to Political Science,林劍秋‧陳冠蓉‧蘇少玲譯,政治學:政治科學導論,桂冠1990年12月初版,567頁),戰火於今猶未平息。按照意識形態的政治光譜,化約來看,通常,支持生命權的人(pro-life)執著於「保守主義(Conservatism)」,而支持選擇權的人(pro-choice )則是抱持「自由主義(Liberalism)」,雙方各自對立激戰(See:Austin Ranney前揭書,74頁)。
最初,女主角Jane Roe是Norma McCorvey(最近於2017.2.18病逝,享年69歲)的化名,1969年時,因22歲又懷了第三胎欲進行墮胎,乃在律師協助下以侵犯「隱私權」為由,對Dallas當地檢察長Henry Wade提告,地方法院判定Texas Law侵犯了憲法增修條文第9條(Ninth Amendment)所保障的「隱私權」,但沒有對Texas Law下禁制令。1970年,Roe v. Wade案上訴到最高法院,另外還有一個「關聯案件(a companion case)」Doe v. Bolton案。
在第一輪的辯論後,Chief of Justice Burger指派Justice Blackmun主筆「羅伊訴韋德案」,不過,Blackmun「初擬意見(preliminary opinion)」認為Texas Law因模糊不明確(vagueness)而違憲,只有17頁,剛開始時,被自由派的同儕大法官(Justice Douglas,Mashall,Brennan)反應,並不夠充分(adequately)。
Blackmun因此也要求再一次辯論,Blackmun更因此做了一番研究,總共50頁,還提出歷史與醫學的觀點,發現:在希臘與羅馬時代,墮胎是「毫無猶豫的事("resorted to without scruple")」、而在美國,多半會認為對墮胎科以刑責是「共通法的傳統(Common Law Crime)」,但實則從來都不是「根植於英國共通法的傳統("roots in the English Common-Law tradition")」。更且,從醫學觀點來看,懷胎第一個的三個月期滿時會是緊要關頭。
直到第二輪的辯論過後,Justice Douglas克服疑惑,才加入Blackmun的意見,嗣後,Justice Powell也才說同意Blackmun的結論,以便促使羅伊案得成為這兩個墮胎案件的領頭羊,他同時也建議以隱私權作為根據來擊垮Texas Law。然後,Justice Mashall及Brennan也加入,成為多數意見。Justice Stewart堅持,就憲法增修條文第14條言,胎兒,不是人,才加入意見書,否則,就有憲法賦予的生命權。該條通過時,墮胎很普遍,暗示通過時,並沒有考慮胎兒(Bob Woodward,Scott Armstrong,The Brothren,吳懿婷、洪儷倩譯,最高法院兄弟們,商周2001年9月初版,364頁)。Justice Douglas,Stewart及Burger則紛紛撰寫「協同意見書(concurring opinions)」。
Rehnquis除了加入White的不同意見外,自己也提出不同意見寫道:「憲法起草者並無意依憲法增修條文第14條來取消國家就這個議題立法的權利("the drafters did not intend to the Fourteenth Amendment withdraw from the States the power to lestislate whit respect to this matter.")。」
家庭計劃訴凱西案 維持羅伊訴韋德判例 關鍵一票
支持生命權(pro-life)或支持選擇權(pro-choice )的戰火從未止息,因此,反對墮胎或支持墮胎的意見爭論,經常跑到聯邦最高法院裡,要求大法官們裁決。不過,羅伊訴韋德判例一直是穩定的判決先例,「三個月一期的框架(trimester framework)」也一直是判斷標準,直到1992年的Planned Parenthood v. Casey案。
在Planned Parenthood v. Casey(1992.6.29)一案中,最高法院以5-4的相對多數意見(plurality opinion)判決:「一個人在一生中可能做出關乎涉及最親密且個人的選擇,此乃根本涉及個人尊嚴與自主權,是憲法修正草案第14條所保護的自由權的核心("maters, involvin the most intimate and personal choices a person may make in a lifetime, choices central to personal dignity and autonomy, are central to liberty protected by the Fourteenth Amendment. ")」,維持了羅伊訴韋德判例。
針對Pennsyvania State 的管制墮胎法(statuory provisions regarding abortion),最高法院的相對多數意見堅持,墮胎是憲法的權利(upheld the constitional right to have a abortion),不過,技術上改以另一個分析限制權利的標準「不當的負擔」來作為限制墮胎的標準(altering the standard for analyzing restrictions on that right, crafting the "undue burden" stardand for abortion restrictions.)。
這項「不當負擔( "undue burden" )」的概念是美國史上第一位女性大法官Sandra Day O'Connor(1981-2006在任)的見解:如果墮胎法規對婦女選擇墮胎的權利造成不當負擔,即屬違憲,除非州政府能證明胎兒有存活能力(fetal viability)。Sandra Day O'Connor是溫和的保守派,因此,她這一票,可算是維持羅伊訴韋德判例的關鍵一票。
全體婦女健康訴黑勒施泰特案 再度關鍵一票
由於Planned Parenthood v. Casey改以「不當負擔( "undue burden" )」為標準,擴大灰色地帶,等於允許州政府以保障婦女健康為由自行立法,因此導致各州紛紛立法限制墮胎。2013年,Texas通過B.H.2法規,對墮胎診所及醫生嚴格限制,此舉導致合法診所減少一半以上,實際上等於在限制墮胎,婦女組織因此對John Hellerstedt,Commisssions of theTexas Department of State Health Services提告,上訴到最高法院。
由於鐵桿保守派大法官Antonin Scalia(1986-2016 在任,支持擁槍、反對墮胎與同性戀平權),突然於2016年2月13日度假時猝逝,因此,溫和保守派大法官Antony Kennerdy(1988~迄今在任)被認為是關鍵一票,因為他若傾向保守派,就會以4-4維持Texas B.H.2法規合憲,不過,他這次加入自由派,因此,Whole Women's Health v. Hellerstedt(2016.6.27)以5-3宣布違憲,推翻Texas B.H.2法規,他這次的投票,因此再度又是關鍵一票。
此判決由自由派大法官Stephen Breyer(1994-迄今在任)主筆,判定:Texas 不能對墮胎服務設下限制以對婦女尋求墮胎造成不當負擔(Texas cannot place restrictions on the delivery of abortion services that creat an undue burden for women seeking an abortion.)。由於對婦女墮胎權益的確保,此判決因此被認為是自Planned Parenthood v. Casey案以來,24年來對墮胎權最為重要的判決。
由此可以看出來,這次判決的結果,可能就是因為大法官Scalia猝死所造成的變局。Scalia向來宣稱其採「文本主義(Textualism)、原意主義(Originalism)」,其判決都是客觀解釋方法得出的,無關他自己的意識形態,卻被稱為最強硬的保守派,其箇中道理,正好被Posner法官一語給道破:「法律規定本身並沒有自由或保守的傾向,但文本主義是保守的」(See:Richard A. Posner, Reflections on Judging,高忠義譯,如何做個好法官,商周,2016年5月初版,201頁)。
實則,「法律/權利」,有時候,都是爭取來的,支持生命權(pro-life)或支持選擇權(pro-choice )的人士各自運動、角力,就連法官甚至大法官本身也都會有立場與傾向,也必須針對具體的現實做出反應與抉擇,投出其本身支持的那一票。支持生命權(pro-life)或支持選擇權(pro-choice )的理念各有所見,也需要在具體的時空環境下思考檢驗,因此,從上述美國最高法院過去針對墮胎權的爭論歷史、大法官們對支持生命權(pro-life)或支持選擇權(pro-choice )的投票結果來看,看來,墮胎或反墮胎,永遠都會需要關鍵的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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